故事:朱棣赏解缙一幅雪景图,解缙回家后,立即让儿子远离朝堂,他知晓这是皇帝的 “杀机”
参考来源:《明史》、《明实录》、《国朝献征录》等相关史料。 部分章节仅代表笔者个人观点,请理性阅读。
紫禁城,奉天殿。
殿内的金砖被擦得锃亮,倒映着梁柱上繁复的龙纹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,混杂着冬季特有的凛冽。
永乐十九年的冬天,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。
解缙站在百官之中,微微低着头,感受着从脚底窜上来的寒意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沉重而压抑,像是被殿外那铅灰色的天空扼住了喉咙。
皇帝朱棣的目光,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,缓缓扫过群臣。
那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,没有温度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。
解缙的后背,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他知道,暴风雪,要来了。
01
“解学士。”
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像钟磬之声,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。
百官的目光,齐刷刷地聚焦在解缙身上。
有同情,有幸灾乐祸,更多的,是麻木的观望。
解缙出列,跪倒在地。
“臣在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干涩,但依旧平稳。
“朕听说,你最近对太子颇有微词?”
朱棣的话语轻飘飘的,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解缙的心猛地一沉。
来了。
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。
自他被皇帝委以重任,主持编纂《永le大典》以来,圣眷不可谓不浓。
然而,君心似海,深不可测。
尤其是在储君之争这件事上。
太子朱高炽仁厚,但体胖,不善骑射,为尚武的朱棣所不喜。
汉王朱高煦,勇猛果敢,在靖难之役中屡立战功,深得朱棣喜爱,也一直觊觎着储君之位。
解缙是坚定的“立长”派。
他曾不止一次地在皇帝面前称赞太子的仁德,也曾隐晦地提醒皇帝,汉王野心勃勃,不可不防。
这些话,在太子地位稳固时,是忠言。
可在皇帝心中天平摇摆之时,就是催命符。
“臣不敢。”
解缙叩首,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。
“臣只是以为,太子殿下宅心仁厚,乃国家之福。汉王殿下英武,为国家之藩篱。各司其职,方能保我大明江山万代。”
他不敢直接反驳,只能用这种方式,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立场。
大殿之内,一片死寂。
只有朱棣手指敲击龙椅扶手的声音,一声,又一声。
像是催命的鼓点。
许久,朱棣才缓缓开口。
“说得好。各司其职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“解学士博古通今,才华横溢,为我大明修成《大典》,功在千秋。”
“朕,很欣慰。”
解缙心中稍稍松了口气。
“此乃臣之本分,不敢居功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
朱棣话锋一转。
“修书之人,心思要纯粹。若是掺杂了太多朝堂之事,恐怕这笔,就握不稳了。”
寒意,再次从解缙的四肢百骸涌起。
这是警告。
赤裸裸的警告。
“臣,谨遵陛下教诲。”
他再次叩首,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起来吧。”
朱棣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。
“朕近来得了一幅画,觉得意境不错。你随朕到暖阁来,一同品鉴品鉴。”
解缙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缓缓起身,跟在皇帝身后,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。
暖阁之中,炭火烧得正旺。
与殿外的严寒相比,这里温暖如春。
但解缙却觉得,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。
他看到了那幅画。
它静静地挂在墙上,尚未完全展开。
只露出了一角,是皑皑的白雪,和一株虬劲的枯松。
02
画,终于在太监手中缓缓展开。
满室的温暖,仿佛瞬间被画中的寒意驱散了。
这是一幅雪景图。
画的尺幅极大,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。
画中是无尽的雪原,苍茫,孤寂。
远山如黛,被白雪覆盖,只剩下模糊的轮廓。
近处,几株老松矗立在风雪之中,枝干被积雪压得弯曲,却依旧顽强地指向天空。
松针上挂着冰凌,晶莹剔剔,透着彻骨的寒意。
整幅画,用墨极简,大量的留白营造出一种空旷而压抑的氛围。
没有鸟,没有人,甚至没有一丝风的痕迹。
万物,都仿佛在这场无声的大雪中死去了。
“解学士,你觉得此画如何?”
朱棣的声音在解缙身后响起。
解缙盯着那幅画,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是一个文人,一个对书画有着极高鉴赏力的文人。
他能看出,这幅画的技法堪称登峰造极。
无论是笔墨的运用,还是意境的营造,都属上乘之作。
但不知为何,他从这极致的静谧之中,嗅到了一丝血腥味。
这是一种文人特有的直觉,玄之又玄,却又无比清晰。
“回陛下,此画……气韵生动,笔法苍劲。”
解缙斟酌着用词。
“尤其是这几株雪松,于苦寒之中,尽显风骨。实乃佳作。”
他不敢多说,也不敢说错。
在这样的皇帝面前,任何一句话,都可能成为自己的罪证。
“风骨?”
朱棣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“朕也觉得,这松树,有风骨。”
他走到画前,伸手指着画面。
“你看,这雪下得如此之大,几乎要将它压垮。”
“可它,偏偏不肯弯下哪怕一丝一毫。”
“你说,这是不是有些不识时务?”
解缙的心,咯噔一下。
他明白了。
皇帝这是在借画喻人。
那不肯弯曲的雪松,指的,不就是他自己吗?
在这场储君之争的风雪之中,他解缙,就是那棵不识时務,不肯向汉王朱高煦低头的“雪松”。
而那漫天的大雪,就是皇帝的意志,是不可抗拒的君威。
皇帝在告诉他,再硬的风骨,也终将被这无情的大雪压垮、掩埋。
“陛下……”
解缙的喉咙有些发干,他想解释些什么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朕很喜欢这幅画。”
朱棣打断了他。
“它让朕想起靖难之时,北方的雪,也是这般大,这般冷。”
他的目光变得悠远,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。
“那时候,朕的身边,有许多像这雪松一般的人。”
“他们陪着朕,在冰天雪地里厮杀,才有了今天这大明的江山。”
“可是后来,有些人,自以为功高,便忘了君臣之别,忘了自己的本分。”
朱棣的声音陡然转冷。
“解学士,你说,对于这样的人,朕该如何处置?”
解缙的身体,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。
他知道,皇帝说的,是那些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,却因骄横跋扈而被诛杀的功臣。
皇帝在提醒他,也是在威胁他。
不要以为你编纂《大典》有功,就可以恃才傲物,干预储君之事。
否则,那些人的下场,就是你的前车之鉴。
“陛下……圣明。”
解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冷汗,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衫。
“这幅画,就赐给你了。”
朱棣转过身,重新坐回椅子上,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。
“拿回去,挂在书房里,时时观之,或有所得。”
“臣……谢陛下隆恩。”
解缙跪下,声音沙哑。
他知道,这哪里是恩赐。
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,一道悬在他头顶的利剑。
他不敢抬头,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。
他怕自己会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看到自己早已注定的结局。
当他捧着画卷,退出暖阁,重新回到那寒冷的空气中时,他才发现,自己的双腿,已经有些发软,几乎站立不稳。
03
回府的路上,解缙坐在轿子里,一言不发。
他怀中紧紧抱着那幅画卷,仿佛抱着一块万年寒冰。
那股刺骨的寒意,透过锦缎,钻入他的骨髓。
他闭上眼睛,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皇帝说的每一句话。
“不识时务”。
“忘了君臣之别”。
这些字眼,像一把把尖刀,剜着他的心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。
朱棣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?
他从自己的侄子手中夺过皇位,为此不惜发动一场长达四年的残酷战争。
他的皇位,来得名不正言不顺。
因此,他比任何一位开国皇帝都更加多疑,更加敏感,更加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挑战和背叛。
他可以倚重你,给你无上的荣耀。
也可以在下一秒,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解缙想起了一个人,方孝孺。
那位名满天下的大儒,因为不肯为朱棣草拟即位诏书,被诛了十族。
鲜血,染红了南京的街市。
那一日,解缙就在现场。
他亲眼看到了方孝孺的决绝,也亲眼看到了皇帝的残忍。
从那一刻起,他就明白,伴君如伴虎,这句话,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。
可他,还是高估了自己。
他以为,自己编纂《大典》,为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,皇帝会对他有所不同。
他以为,自己支持太子,是出于公心,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,皇帝会理解他的苦心。
现在看来,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在绝对的皇权面前,所有的才华、功劳、忠心,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
皇帝需要的,是绝对的服从。
任何试图影响他决定的人,无论出于何种目的,都将被视为敌人。
轿子停了。
解府到了。
管家迎了上来,看到解缙惨白的脸色,吓了一跳。
“老爷,您这是怎么了?”
解缙没有回答,只是摆了摆手,径直走向书房。
他将画卷放在书案上,却迟迟没有勇气再次打开。
他怕再看到那片令人窒息的雪白。
书房的门被推开了。
他的长子解祯走了进来。
解祯年方弱冠,却已颇有乃父之风,聪慧敏锐,沉稳有加。
“父亲,您回来了。”
他看到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,又看了看书案上的画卷,眼中闪过一丝忧虑。
“父亲,宫里出什么事了?”
解缙抬起头,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。
他忽然想起了画中的那棵雪松。
如果自己是那棵雪松,那么,儿子,就是雪松下刚刚破土而出的新芽。
当大雪压垮老松之时,新芽,又岂能幸免?
一个可怕的念头,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。
他猛地站起身,双手死死地抓住解祯的肩膀。
“祯儿,听着!”
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。
“从今天起,辞去你翰林院的所有差事,即刻返回吉水老家!”
“京城,一步也不要再踏入!朝堂,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靠近!”
解祯被父亲的反应惊呆了。
“父亲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为何如此突然?”
解缙没有解释。
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,颤抖着伸出手,将那幅画,一点一点地,重新展开。
当那片死寂的雪原,再次呈现在父子二人面前时,解缙指着画中一个几乎无法察れません的角落,声音嘶哑地说道:
“你看那里。”
解祯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雪原的尽头,与天相接的地方,似乎有几个微不可察的黑点。
他凑近了,眯起眼睛,仔细地辨认着。
那不是山石,也不是树木。
那是……
解祯的脸色,瞬间变得和画中的雪一样白。
那是几只乌鸦。
它们盘旋在雪松的上空,正对着那棵看似坚挺的松树。
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,乌鸦,象征着死亡和不祥。
而更让他感到毛骨悚D然的是那几只乌鸦盘旋的方式。
它们组成的形状,隐隐约约,竟像是一个草书的“杀”字。
04
那个隐藏在画面角落里的,由乌鸦组成的“杀”字,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,瞬间击穿了解缙父子最后的心理防线。
这不再是暗示,也不是警告。
这是昭示。
是皇帝朱棣,假借一幅画,下达的死亡判决。
画中的雪松,是他解缙。
那漫天的大雪,是君王的怒火与猜忌,足以将他彻底冰封。
而那盘旋的乌鸦,则是皇帝的爪牙,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。
他们就像秃鹫,在等待着盛宴的开始。
只待皇帝一声令下,他们便会蜂拥而上,将他撕成碎片。
原来,皇帝赐画,不是让他“时时观之,或有所得”。
而是让他日日夜夜看着自己的结局,在无尽的恐惧中,等待死亡的降临。
这是一种何等残忍的心理折磨。
“父亲……”
解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他想去扶自己的父亲,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在发软。
解缙颓然坐倒在椅子上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一切,都源于那场关于储君的争论。
朱棣虽然属意次子朱高煦,但内心深处,又何尝不明白长子朱高炽的仁厚与稳重,才是守成之君的最佳人选?
他之所以迟迟不决,一方面是出于对朱高煦的偏爱与愧疚,另一方面,也是帝王心术的体现。
他乐于看到两个儿子相互竞争,相互制衡。
这样,他才能稳坐钓鱼台,将所有权力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。
而解缙,作为太子一党的旗帜性人物,他的存在,打破了这种平衡。
他越是旗帜鲜明地支持太子,汉王朱高煦就越会感到威胁,从而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来争夺储位。
这,是朱棣最不愿意看到的。
一个稳定的朝局,远比一个“正确”的继承人更重要。
为了稳定,任何破坏平衡的因素,都必须被清除。
而他解缙,就是那个必须被清除的因素。
只是,他编纂《大典》的功劳太大,在士林中的声望太高,皇帝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他。
所以,皇帝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让他身败名裂,让天下人都无话可说的理由。
而这幅画,就是一切的开始。
皇帝在逼他。
逼他做出选择。
要么,他就此沉寂,夹起尾巴做人,或许还能苟延残喘。
要么,他就继续“不识时务”下去,那么画中的场景,很快就会变成现实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
解缙闭上眼睛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
“祯儿,你立刻去收拾东西。带上你的母亲和家人,连夜出城,回吉水老家。”
“父亲,那你呢?”
解祯急切地问道。
解缙睁开眼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“我走不了。”
他很清楚,皇帝赐下这幅“杀机图”,目标就是他。
如果他敢私自离京,那就是畏罪潜逃。
到那时,都不需要汉王党羽的构陷,皇帝一道圣旨,就能将他满门抄斩。
他不能走,也不敢走。
他必须留在京城,留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,用自己的性命,来换取家人的平安。
“祯儿,你听着。”
解缙的声音异常平静,平静得令人心悸。
“从今往后,解家,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你要记住,远离朝堂,不问政事。耕读传家,保全血脉。”
“至于我……”
他惨然一笑。
“我解缙,生于斯,长于斯,为大明流尽了最后一滴心血。死于斯,也算是死得其所了。”
他扶着书案,缓缓站起。
他走到那幅画前,久久地凝视着。
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大雪掩埋的尸体,看到了家人在南方的田埂上,平安地生活着。
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画卷。
那冰冷的触感,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“去吧。”
他对儿子说。
“不要回头,不要留恋。京城,是你们的葬身之地。”
那一夜,解府的灯,亮了通宵。
第二天清晨,一辆不起眼的马车,悄悄地驶出了京城。
车上,是解缙的妻儿。
解缙站在门口,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,直到再也看不见。
他没有流泪。
只是那清晨的寒风,吹得他单薄的官袍猎猎作响,身影显得格外孤寂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将独自一人,面对那场注定要到来的暴风雪。
05
暴风雪,比解缙预想的来得更快,也更猛烈。
送走家人的第三天,早朝之上,汉王朱高煦的党羽,都察院御史陈瑛,便跳了出来。
他上奏弹劾解缙,罗列了足足十大罪状。
从“泄露宫禁秘闻”,到泄露宫禁秘闻”,到“廷试出题,有失公允”,再到“结党营私,离间皇室”。
每一条,都足以致命。
解缙跪在殿中,听着陈瑛慷慨激昂的陈词,心中一片平静。
他没有辩解。
陈瑛,不过是台上的一个木偶。
真正提线的,是汉王朱高煦,是皇帝朱棣。
当朱棣问他有何话可说时,他只是叩首。
“臣,有罪。”
他选择了最顺从的方式,来回应皇帝的雷霆之怒。
他希望用自己的卑微,来平息那画中的杀机。
朱棣显然对他的态度很“满意”。
他没有当场发作,只是下令将解缙打入诏狱,交由锦衣卫“详查”。
所有人都知道,进了锦ar卫的诏狱,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。
那里是人间地狱,是无数冤魂哀嚎的地方。
解缙被押入大牢的那一天,天,又开始下雪了。
那雪花,一如画中,那么大,那么冷。
诏狱之中,阴暗潮湿。
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气味。
解缙被关在一间最深处的牢房里,手脚都戴上了沉重的镣铐。
他没有受到严刑拷打。
锦衣卫指挥使纪纲,似乎得到了上面的授意。
他们只是将他晾在这里,不闻不问。
每日的饭菜,只有一碗馊掉的稀粥,和一块发霉的窝头。
这是比酷刑更可怕的折磨。
它在一点一点地消磨你的意志,摧毁你的尊严,让你在无尽的等待和绝望中,慢慢腐烂。
解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想起了很多人。
想起了远在吉水老家的妻儿。
想起了曾经对他青睐有加的太子朱高炽。
也想起了那个高高在上,赐予他荣耀,也赐予他死亡的皇帝。
他不恨皇帝。
作为臣子,他早已有了为君王牺牲的觉悟。
他只是感到悲哀。
为自己这一生的才华与抱负,感到悲哀。
他寒窗苦读数十年,一朝成名,本想施展平生所学,辅佐君王,成就一番事业。
可到头来,却落得如此下场。
他编纂的《大典》,那部耗尽他无数心血的煌煌巨著,如今静静地躺在皇宫的文渊阁里,而他这个主编,却在阴暗的牢狱中,等待死亡。
这是何等的讽刺。
时间,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。
转眼,数年已过。
永乐二十一年。
皇帝朱棣再次北征。
太子朱高炽监国。
有一天,太子忽然想起了这位曾经的老师和支持者。
他派人到诏狱探望解缙。
当看到解缙形容枯槁,衣衫褴褛的样子时,太子心有不忍。
他对解缙说:“先生放心,待父皇归来,我必为你求情。”
这句话,给了黑暗中的解缙一丝希望。
然而,他不知道,也正是这句话,彻底断送了他最后一线生机。
太子探望解缙的消息,很快就通过锦衣卫的眼线,传到了汉王朱高煦的耳朵里。
朱高煦大惊失色。
他深知解缙的才智,若是让他重新被启用,必然会成为自己夺嫡之路上的最大障碍。
他立刻与纪纲密谋。
必须,抢在皇帝回来之前,除掉解缙!
于是,一个更加恶毒的计划,在暗中悄然展开。
06
那个冬天,似乎永远不会过去。
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,将整个京城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。
诏狱的院子里,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。
一个深夜,牢门被打开了。
锦衣卫指挥使纪纲,带着几个心腹,走了进来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飞鱼服,腰间的绣春刀在昏暗的油灯下,闪着幽冷的光。
“解学士,别来无恙啊。”
纪纲的脸上,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。
解缙缓缓睁开眼睛。
他知道,最后的时刻,到了。
“有劳纪帅挂念,解某,还死不了。”
他淡淡地说道,声音嘶哑,却依旧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傲骨。
“死不了?”
纪纲冷笑一声。
“恐怕,由不得你了。”
他挥了挥手。
几个锦衣卫立刻上前,粗暴地将解缙从草堆上拖了起来。
他们没有用刑,而是抬出了一桌丰盛的酒菜。
“解学士,你我相识一场。今天,我特来为你践行。”
纪纲亲自为解缙倒了一杯酒。
“喝了这杯酒,黄泉路上,也能做个饱死鬼。”
解缙看着眼前的酒菜,忽然笑了。
他笑得很大声,牵动了身上的伤口,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“纪纲啊纪纲,你以为,我解缙是三岁的孩童吗?”
他指着那杯酒。
“这里面,是毒酒吧?”
纪纲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今日,你必须死!”
“我当然知道我今日必死。”
解缙止住笑,目光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我只是好奇,是谁,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命?”
“是汉王殿下?还是……陛下?”
纪纲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这,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
解缙点了点头。
“看来,是汉王殿下了。”
他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辛辣的酒液,如同火焰一般,灼烧着他的喉咙。
他已经很多年,没有尝过这么烈的酒了。
“好酒!”
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。
“不过,想让我解缙死,一杯毒酒,还不够。”
他看着纪纲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。
“我要喝酒,我要喝个痛快!”
“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,我解缙,不是畏罪自尽,而是被你们这群奸佞小人,灌醉害死的!”
纪纲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他本想让解缙死得神不知鬼不觉,伪装成自杀的样子。
可没想到,解缙竟然想把事情闹大。
“好,好,好。”
纪纲怒极反笑。
“既然你想喝,那我就让你喝个够!”
“来人,上酒!”
一坛又一坛的烈酒,被搬了进来。
解缙来者不拒,大口地喝着。
他仿佛不是在喝毒药,而是在品尝琼浆玉露。
他喝得面色潮红,醉眼朦胧。
他开始大声地吟诵诗词,从《离骚》到《正气歌》。
他的声音,在阴森的诏狱里回荡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壮。
狱中的其他囚犯,都被惊动了。
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他们从那诗句中,听到了一个文人最后的呐喊与不屈。
纪纲的脸色,越来越难看。
他没想到,一个将死之人,竟还有如此的豪情。
他更害怕,解缙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。
“够了!”
他厉声喝道。
“把他给我拖出去!”
几个锦衣卫上前,架起已经酩酊大醉的解缙,将他拖到了院子里。
此时,风雪正大。
冰冷的雪花,落在解缙滚烫的脸上。
他似乎清醒了一些,他抬起头,看着那片铅灰色的天空,喃喃自语。
“雪……好大的雪……”
他的脑海里,又浮现出那幅雪景图。
那棵孤傲的雪松,那盘旋的乌鸦。
原来,一切,早已注定。
“纪帅。”
他忽然转过头,看着纪纲,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“多谢你的酒。”
“现在,动手吧。”
纪纲看着他,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寒意。
他一咬牙,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。
“埋了他!”
07
锦衣卫们得令,立刻动手。
他们没有用刀,也没有用绳索。
他们用雪。
他们将酩酊大醉,几乎失去知觉的解缙,扔进了院子中央的一个雪坑里。
然后,一铲又一铲的雪,无情地覆盖在他的身上。
解缙没有反抗。
或许,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。
又或许,是他早已心存死志。
他只是睁着眼睛,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,看着雪花一片片地落在自己的脸上,融化,然后再次凝结成冰。
寒冷,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。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,正在一点点地变僵,变硬。
血液,仿佛都停止了流动。
他的意识,开始变得模糊。
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的眼前,闪过了无数的画面。
他看到了少年时,在吉水河畔苦读的自己。
看到了金榜题名时,意气风发的自己。
看到了在文渊阁中,为了编纂《大典》,呕心沥血的自己。
也看到了儿子解祯,那张充满忧虑的脸。
“祯儿……远离朝堂……”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在心中默念着。
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,对儿子最后的嘱托。
雪,越下越大。
很快,那个小小的雪坑,就被填平了。
地面上,只留下一个微微隆起的雪堆。
仿佛这里,从来就没有过一个人的存在。
一代文宗,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,结束了自己的一生。
他死于一场大雪之中。
正应了那幅画的预言。
纪纲站在廊下,看着那座雪坟,久久没有说话。
风雪中,他仿佛听到了乌鸦的叫声。
淒厉,而又得意。
几天后,锦衣卫上报。
罪臣解缙,醉酒后,倒于雪中,冻毙。
监国的太子朱高炽,听闻消息,扼腕长叹,却也无可奈何。
而远在漠北的皇帝朱棣,接到奏报后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“他有此下场,也是自取。”
语气中,没有丝毫的惋惜。
仿佛死的,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。
雪,终有停歇的时候。
春天,也终会到来。
紫禁城的红墙绿瓦,在阳光下,依旧显得那么庄严,那么辉煌。
朝堂之上,依旧是歌舞升平。
似乎,已经没有人记得,那个曾经才华冠绝天下,却最终被一场大雪掩埋的大学士。
只有在遥远的吉水。
一个叫解祯的年轻人,在每一个下雪的日子,都会独自一人,站在窗前,遥望北方的天空。
他的眼中,没有仇恨,只有一种彻骨的悲凉。
他牢牢记着父亲的遗言。
此后余生,他再也没有踏入京城一步。
他将自己所有的才华,都用在了教书育人,传承文脉之上。
解家的后人,也谨遵祖训,世代再无人入仕。
那幅充满了杀机的雪景图,被他付之一炬。
但画中的寒意,却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里。
他知道,那不是一幅画。
那是一个朝代的缩影,是皇权之下,所有文人无法摆脱的宿命。
君王,如天上之日,可以给你温暖,也可以将你灼伤。
而臣子,不过是地上之草木。
向日而生,是本能。
被阴影吞噬,是宿命。
创作声明: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,采用文学创作手法,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。故事中的人物对话、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,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。
